以赛亚书第四十九章
外邦人的光(Ⅱ)(四十九1-6)
第卅四章与第四十一章的信息亦是向外邦发出的,但本文却是完全不同。首先,说话的不是上帝,而是‘耶和华的仆人’;这不是一篇审讯语或神谕,而是这仆人自己的见证,说及他的蒙召,和要将救恩带至地极的使命(6节)。其次,本文引进了一个新段落(四十九至五十五章),其中完全没有提及巴比伦或古列,甚少提及偶像或创造的奇异,却对‘仆人’有新的兴趣,有三篇以此为题的华美诗篇是对这仆人而言的,出现于这五章经文的篇幅中(四十九1-6,五十4-9,五十二13-五十三12)。我们记得第四十八章‘从巴比伦出来’(四十八20)的最后呼吁,并加上一句独立的箴言作为结束,似乎带有圆满完成的效果(22节),由此使人认为四十九至五十五章是在巴比伦覆亡后写成的,反映了颇为不同的社会与宗教的情况。例如在此较多提及废墟的重建,以及流亡者的回归。感恩成为了重心,因为受苦与羞辱已被得意洋洋所取代。在较前的经文里,这些与其他的主题,已是我们十分熟悉的;在此,它们逐渐达到了诗意的新高。
第一至六节一直被视为第二首的‘仆人之歌’,讨论时,经常当作一系列独立的‘弥赛亚’诗歌之一,较少以第四十九章开首实际的上下文来处理(参四十二1-4的注释──外邦人的光Ⅰ)。正如经文现在所示,此仆人就是以色列(3节),正如在四十四章二节与四十八章一节所说,是从母腹中被呼召的,由此便突出了一个以赛亚式的中心主题,即以色列对世界的使命(参二3):
必有许多国的民前往,说:
来吧!我们登耶和华的山,
奔雅各上帝的殿,
主必将他的道教训我们,
我们也要行他的路,
因为训诲必出于锡安,
耶和华的言语,必出于耶路撒冷。
有些人将‘以色列’一词从此节(四十九3)除去,尝试将此仆人视为个别的救主人物,正如四十二章一节与五十二章十三节中的意义(在一些远古的犹太版本中曾出现‘弥赛亚’一词)。我们在此所能做的,正如在许多其他的圣经经文中一样,是尝试欣赏不同层面的诠释,并灵敏地聆听他们个别的声音。
此仆人被描写为先知,像耶利米(耶一5)与保罗(加一15)一样,在其出生之前便已被呼召作上帝的宣教士。上帝对以色列人的呼召在其他地方是这样描述的:上帝乃以色列人的父亲与母亲(四十四1-2,四十六3),故此祂是那位在他出生时为他命名的,正如第三节所示(‘以色列,我必因你得荣耀’)。第二节以两种方式来发展先知的模式:一方面,上帝的话像锋利的剑,乃能力与决断的象征(参耶廿三29):
我的话岂不像火,又像能打碎磐石的大锤么?
耶和华的话在审判之日消灭恶人(何六5;启十九15,21),并赐勇气给‘带锁炼的使者’(弗六17,20)。另一方面,上帝此种毁灭性的力量却是隐藏的,像箭在箭袋中,直至真理的时刻。在后期启示文学的著作中,以赛亚书八章十六节就是这般解释的,可以与但以理书十二章四节相比。我们作者的目的,是使我们想像以赛亚是在主前八世纪被呼召的,但其信息的真正意义却要待巴比伦在六世纪倾覆时才显明。
在第三节中,上帝使用‘皇室诗篇’(例二7,八十九4,一一○4,一三二11)与受洗的故事(可一11)等熟悉的语言,直接对祂仆人说话,说及耶和华的受膏者弥赛亚被差遣。希伯来经文的简单意思是以色列人被差遣作上帝的仆人,作外邦人的光。但因上文说及的个人化解释,故此需要提出以色列可以是一位个别救主的称号──弥赛亚。他就是‘以色列’被赎的余民,上帝子民的具体化身。正如当基督被其所有的门徒所弃绝,在十字架上,祂成为了上帝地上子民的唯一忠信代表,而新纪元的焦点即将渐露曙光;故在此耶和华的仆人具体呈现了以色列人的盼望。
正如耶利米与以利亚一样,仆人亦感到孤单,与其百姓隔绝(4节);有时候,像耶稣在十架上,害怕祂会被弃绝(太廿七46)。第六章尖锐地描写了孤单的先知在敌对的世界中所受的痛苦。第四节的两部分,奇妙地把怀疑与忧虑以及勇敢地宣告对上帝的信心与奉献结合在一起。信心与怀疑同样的关系亦潜藏于‘受难’的叙述中(例可十四35-36)。四十九章四节译作‘虚无’一词,即是四十五章十八节译作‘荒凉’与创世记一章二节中‘空虚’为同一个词。但没有任何的空虚是如此无形状或如此无意义,以致上帝不能将秩序加于其上。正如在以赛亚书中常见的,救恩是以法律名词(my right‘我的理’;参四十27,和合本译作“我的巿屈”)来表明。
第五至六节的结论回到了本诗开始时的普世性处境。仆人的第一个使命,正如摩西、以利亚与以赛亚(六章)的使命一样,就是去到他自己的百姓中(5节),将他们从流亡中带回到上帝之处;虽然他们是在背逆与罪恶的流亡中,好像是在巴比伦流亡一样。希伯来原文之意为‘虽以色列不被聚集’(钦定本),而‘聚集’之意为‘离去,归回其父亲’,即是‘死亡’的委婉词(例赛五十七1;王下廿二20):所以以色列或许不用死,反而在耶和华眼中得荣耀。其他人校订此经文,正如标准修订本,将‘到祂那里’(lo),改为‘不得’(lo)(此两字读法一样,但写法却有一点不同)。
但此种内在取向的使命却是太容易了(6节)!我们只要想想先知如何在其百姓手中受苦,就明白这是一句奇妙的说话:例如‘耶路撒冷啊,耶路撒冷啊,你常杀害先知,又用石头打死那奉差遣到你这里来的人’(路十三34;另参赛六9及下文;结二3-4)。‘复兴’(6节)暗示雅各的支派曾衰落(诗一四五14,一四六8),或衰退到赤贫的光境(撒上二8;诗一一三7);而‘归回’同时指属灵的更新或悔改(例耶廿三22,“回头”;卅一18),与肉身上从被掳归回耶路撒冷。‘以色列中得保存的’(6节)在此上下文中显得奇怪,虽然此动词在第八节中重新出现(‘保护’,标准修订本),若将希伯来经文作少许更动,便会产生族谱的词‘枝子’,即是‘以色列的后裔’,与‘雅各的支派’成为理想的平行句子。
‘作外邦人的光’已在四十二章六节讨论过,在两个处境中,此语均与这仆人及他对全人类的救赎意义有密切关系。‘我的救恩’(yeshu'ah)乃最常见的以赛亚式用语之一,表示神圣介入的行动,藉以施行公义与平安(参四十三3注释──我是你的救主)。
拯救的日子(四十九7-13)
两段救恩的先知信息都是向这仆人发出的,各以常见的公式‘耶和华如此说’(7,8节)作引言,他刚刚接受了一个富挑战性的向世人宣教的使命。首先,从只有一节经文(7节)的前一篇,选出了‘仆人’(或‘奴隶’,译注:和合本作‘官长所虐待的’)一词,用以对比以色列现在从属性的苦境(一个‘暴君的奴隶’,新英译本),与将来由以色列的圣者所拣选和释放之‘仆人’的治权。‘极为藐视、憎恶’(标准修订本)使人想起耶利米哀歌的说话,哀悼受屈辱之耶路撒冷的废墟;而君王与首领俯伏的图画,只不过是预示了本章后文描述的情景(23,26节)。在此,一位软弱和受威吓的受害人痛苦地想像,有一天欺压他的人要为他们的恶行受报。只有伟大的以赛亚图式──‘救赎主……以色列的圣者……信实的……拣选你’,我们从其他经文亦十分熟悉这些(例四十三3)──才可以为我们将这类先知信息提升至高于仇恨与报复的层面,即是上帝按我们该受的对待我们,而善与恶,天上与地狱的极端均在此成为实体。
第二篇的救恩信息,是向‘我的仆人以色列’(3节)说的,是较为长篇及更具无限的美丽(8-13节)。其中编织了丰富的观念与意象,许多已是我们所熟悉的。‘悦纳的时候’,像‘耶和华的恩年’(六十一2,钦定本;五十八5),与四十二章一节译作‘喜悦的’与马太福音三章十七节的‘所喜悦的’互相呼应。这代表了上帝喜欢的时间,我们的救恩不是按照我们的意思,而是按照祂的心意。
先知信息的余下部分,明显地是关于上帝子民的救恩,虽然在以色列或锡安山上发生的事,照亮了整个世界(6节)。‘保护’(八节)回指第六节中‘以色列中得保全的’。我们已在四十二章六节的处境中讨论了‘作众民的约’,但在这里,此句解释为以色列人的‘地土’与‘承受荒凉之地为业’的盼望,这不是属于世上列国的盼望。在九至十一节使用了两个意象来描写上帝子民的救恩。首先这会像一次普遍的大赦,囚犯会被释放,经过漫长而黑暗的监禁,再次重见天日。其次是我们所熟悉的,像诗篇廿三篇与以赛亚书四十章十一节,上帝会像好牧人般来照顾他们,喂养他们,保护他们远离危险,引导他们到溪水旁。‘炎热’的风(10节),或‘西洛可风’sirocco,在中东是难以忍受的,以致学校与其他机构要在刮起风时提早关门。第十一节特别提到以色列地的新纪元,所有的山丘都是上帝的山岭,所有的道路都成为上帝的大道,所以再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看哪’(12节)预示了流亡者意想不到地归回其祖国,而这成了本章其余部分的主题。我们在第十二节,想及流亡者来自北方的米所波大米与西方的埃及。秦国(Syene)似乎暗指位于尼罗河上伊里芬丁岛(Elephantine)上,在秦(现代阿斯旺)对面极之发达的犹太殖民区。在一九○三年于该地发现的一些亚兰文文献,有助于了解主前五世纪该批犹太流亡体的生活。当时,埃及和巴比伦都有犹太人活跃的社区中心。他们是如此成功与发达,以致像本文这样的预言,非到现代,就是当几乎所有的埃及与伊拉克的犹太人均迁至现代的以色列国,不能获得实现。希伯来原文事实上是读作‘希尼国之地’(land of
Sinim),而似乎意为‘中国之地’。如果这是指远东,无疑这是由当时一位富有想像力的文士写下的。这对今天来说,当然是极有意义,但这却不可能是原意,因为在基督教世纪之前的西方,是未曾听闻中国的。不论如何,死海古卷的以赛亚卷,大约成书于主前一世纪,已载有‘秦国’。
先知信息以一节赞美诗作结(13节),正如四十二章十至十三节、四十五章八节与其他地方一样。诸天与大地都被邀请来参与歌唱。在第十一节,对众山的呼召是独立的。或许这是因为贯穿全书对犹大山岭的钟爱(二2,十一9,廿五6,四十9,五十二7,六十六20)。‘安慰’(13节)使人想起四十章一节与其他经文,并有力地总结一至十三节的内容。关于贫穷与困苦的信息,如一章十七节;五十八章六至七节与六十一章一至二节,正中我们今日的情况,因为我们知道世界大部分人口是贫穷的,教会若要忠于其圣经的根源,便应对穷苦人尽其所能地给予特别关怀。
怀疑的锡安(四十九14-26)
本章精采的经文余下的部分,是对充满疑问的锡安所提出的三个问题(14,21与24节)作出回应。每一个问题均以一个救恩神谕作答(15-20,22-23,25-26节)。最重要的是要知道在原来的希伯来文中,‘锡安’(正如其他城市的名字)是属阴性,以致此三个神谕好像是对一位被遗弃的母亲发出的,她害怕永不会再见到其儿女,而因此这些信息显得更为动人与有力。
她对这些消息的第一个反应是‘耶和华已经安慰祂的百姓’(13节)是不可信的:直至她目前所见的,她被其丈夫所离弃(五十1),而没有任何的理由要‘发声歌唱’(13节)。对于一些深陷痛苦与绝望中的人,没有比这样更挖苦的,就如一位微笑的布道家,油嘴滑舌地告诉她要相信上帝,一切就会太平。先知十分敏锐于怀疑的实在性,并以同情与具想像力的方法来加以处理。一开始,他运用了母亲对其儿女的怜恤(‘爱’可能太简单,新英译本)的意象。译作‘怜恤’是与十三节所用的为同一个词语,而此词语在希伯来文与‘母腹’有密切的关系。上帝对锡安的爱甚至较人类爱中至高的榜样还要更持久,以致她可以终究获得安慰,像孩子在其母亲怀中一样地平稳安静(诗一三一2,标准修订本)。第二个意象可能是一位建筑师正在设计新城市,绘画无数的草图与图解(16节),像以西结一样(四1),观看建筑工人开展他们的工作(17节),最后目睹新房子与街道的出现;众繁忙的表现与热情,正如新娘为她的婚礼而装饰一般(18节),更觉优美。整个地土会再次被人所充满,达致一个程度,他们会矛盾地因其家园缺乏地方而抱怨(19-20节)。
第十六节被一些基督徒作家赋与另一意义,引致整个神谕走向不同的方向。在另一段圣经经文中,唯一谈及铭刻在手掌上之印记的是由基督所说的:‘印记’,即是祂手上的钉痕,象征祂的爱。在这处境下,不信的多马取代了锡安的位置(约二十24-28)。在以赛亚书四十九章十七节中,原来的希伯来文其实是指‘儿子’,而不是‘建筑工人’(Builder标准修订本,新英译本,和合本释作‘儿女’),明显地这意味我们需要更多想及母亲为其儿女的舍己的爱(15,20节),而不是建筑师与建筑工人。本段经文以奇异的夸张语法作结:儿女向他们的母亲抱怨他们没有足够的房间。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来说服锡安,‘耶和华要怜恤祂困苦之民’(13节)?
不过,锡安的第二条问题却暗示持续的不信:所有这些儿女是从那里来的呢(21节)?她以为她的所有儿女皆已丧失,她又以为自己是不能再有儿女,且在流亡、被抛弃、弃绝与不育的处境中。接的救恩神谕重拾起上帝作为历史主宰的熟悉主题:祂会发出信号,正如祂吹哨子呼叫‘埃及江河源头的苍蝇’(七18),而世上的列国会联手将她的众儿子与众女儿平安带回家。不论此篇或下一篇神谕,均继续以令人震惊的言语斥责那些压迫上帝百姓的国家(埃及、亚述与巴比伦)。在第廿三节,世上的君王与王后被形容为照顾锡安众儿女的人;喂养他们,为他们清洁,更换尿布,好像他们原是这样似的。这是极为屈辱的,但接的却是旧约中最唐突的经节之一:
他们必将脸伏地,向你下拜,
并舔你脚上的尘土。
一方面,我们不须抱原谅他们的态度,可以尝试了解他们的苦涩与痛苦,并所激起的这种观念与意象。但另一方面,我们亦应记,按照现在于正典经卷中的意义,它们不是用来针对任何真实的人,而且是永不会如此的。它们其实是针对邪恶的权势与能力,用历史的例子说明,就像巴比伦、埃及与亚述,但如今却完全与这无关。它们的目的是要平衡像上文八至十三节般,色彩缤纷与动人的救恩意象。
充满疑问的锡安第三个不满(24节)乃是,若这是一次完全的胜利,对于被征服者便没有任何盼望。希伯来文没有提及暴政:‘暴君’(标准修订本;新英译本作‘残忍’)乃是基于死海古卷中的以赛亚书,并对照廿五节的校订而成。希伯来文的原来意义乃‘义人’,或更佳译作‘得胜者’(参四十一2注释──历史的主宰),显示任何人更加不可能从他手里夺取其战争的掳物或拯救其俘虏。
与此相对应的救恩神谕。丰富而浓缩地包涵了一些熟悉的用语与救恩的意象:‘相争’(参五十8),‘拯救’、‘救主’(四十三3,四十五15),‘救赎主’(四十一14,四十三14),‘雅各的大能者’(一24;诗一三二5),‘凡有血气的,必都知道……’(四十5-6)。但此神谕的语调,正如先前一篇一样,转向暴力与残忍。第廿四节的‘得胜者’(或‘义人’)变成了廿五节的‘强暴人’;俘虏就是锡安的‘儿女’;廿五节那些‘与你相争的’变成廿六节的‘那欺压你的’,而他们都要吃自己的肉,以自己的血喝醉。我们对这些语言的立时反应,再次呈现一种厌恶。但有另一种解释却是值得考虑的。这涉及战争所带来自我摧毁的效应。那些发展精密武器作战的,正走向灾难,他们要为自己‘肉与血’的死亡而负责。二十世纪解经家十分不当地斥责这些语言为原始与野蛮,我们这时代的超级大国却似乎正准备支持此种自我毁灭的疯狂行径,结果只会引致全人类的消灭,而不单是其罪恶的一部分。──《每日研经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