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伯记第十四章
十四1~22. 约伯的发言似乎是摆荡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我们不能给它们加上千篇一律的语气,也不能找到一个稳定的倾向;然而,我们却在这篇讲论中看出朝向更平静、更清楚、更有确信之立场的移动,尤其是请参见十三15的注释。然而,有许多学者在第十四章发现他又退回到早期的绝望,尽管在中间部分有很明显的信心的起伏(13~17节)。这一章是以对人类生命的不幸与短暂之反思开始的(1~6节)。在第十二章陈述这个题目时,已经另外引了许多的例证来说明神毁灭性的大能,这里又加上一些:它们是树木的砍伐与湖水的干涸(7~12节),以及土壤的侵蚀(18~22节)。这些例证全都是出现在本书最优美的诗歌中。在第一部分的例子中,后来还可能会得着更新;在最后部分,是永远的荒废;在这所有的部分中,水是共同的元素,但我们已经看过了:神同时使用它来施恩与毁坏。问题是:这些对立的比喻中,哪一个可以应用在人身上:是生命可得更新的树木?还是永远无法复原的山岭?问题是:人若死了,岂能再活呢?(14节)通常所给的答案是果断的“不能!”我们在中间的段落(14~17节),可以看出:约伯清楚地表达了他的信仰──甚至在他躺卧在阴间之后,神要呼叫他,使他复生。但是许多学者却草草处置这个个人复活的盼望,把它看作只是约伯这一面短暂的幻想。这种观念对他那时代的人而言,是不可能的;这个思想也是他在作结论时所拒绝的。之所以获得这种结论,学者们所受的影响,不仅是因为他们先入为主的(a priori)信念──复活的观念是在以色列人思想相当后期才兴起的272,也是因为他们预期约伯是用西方的逻辑来组织他的谈论,以致论证是一步一步地进行,直到至终获得结果;藉着这个分析,占优势的是最后的绝望话语。
我们的提议是:这个研究方式是错误的。作者真正的确信可以在一首诗的中间部分就加以说明,前后则是他所拒绝的相反见解。这样,第14~17节构成了这篇讲论的高峰,重新肯定已经在第十三章表达过的信仰,尤其是在第15节。
1~6. 约伯一再地停驻于人类存在的不幸与短暂上,“人的生命是孤单的、贫穷的、险恶的、残酷的、与短暂的”273。我们已经注意过约伯的思想在这些点上的冲突。生命的重担如此难以忍受,以致迅速的死亡是最值得羡慕的事;然而,约伯非但不因生命的迅速而欢欣,反倒从其短暂看出它终极的嘲弄意味。这种似非而是的想法将日子短少与多有患难这些片语并列。
2. 约伯对这种短暂无常的生命作了一些更274沉痛的明喻:人如花、如影、如“雇工人”(6节;参七1)。
3. 这首小诗内向性的结构将这一节与第5节并排,就像第2节与第1节配合一样。约伯正在祷告。在神面前哀哭保留了为悲苦而适当忧愁的领域。他是困惑多于苦恼。神在派定每一个人生命界限时的主权并未受到质问(5节);但一个人在这一点上完全绝望,只有证明:当神叫他来受审275时,他将是多么无力啊!
4. 我们非但不像一些人把这一节给删掉,反倒坚持它位在这首诗的最高潮,使它成为最重要的;然而,还是有些问题。在一段以不同方式强调人类之脆弱的经文中,引入洁净与污秽的观念,这在一本喜欢充分运用丰富语汇的书中,不应被认为是个困难。这个思想已经用在许多关联上(如八6、九30、十一4),不需要将它解释为暗示在“妇人”(1节)或生小孩等类的事276。罗利以一个愿望取代了问句谁能使……呢?(参吕译);mi^-yitte{n 的确是希伯来文中表达热切之愿望常用的方式,但这本书充满了问句,下面的话语尽管有其困难,似乎是个答案。根据约伯对于神无限能力的坚持看来,这个答案──无论谁也不能──是无法满意的;祂显然是能够作到的,古代的译本将之改写成“没有人能,只有神是例外”,可能就是受到这类神学考虑的影响;布罗梅德模仿达户,在其他方面一个可疑的277否定词──他读作 le`──找到神的暗示:“大能者”278,这当然值得注意;但我们并未完全被说服,其理由太过专业,无法在此说明。我们要制止自己将这里的谁这个字看作是神的名字,暗示神的独一性,以致相信只有神能做不可能的事。
7~12. 作者的诗歌技巧在这首挽歌中达到它的一个顶点。这首诗有两节,在每一节中,都以自然事物来比拟人朝向死亡之不可逆转的移动。首先,树(7~10节)有着惊人的能力,显然死了(8节),可以只因得了水气(9节)就复苏。人却不是这样(10节)。这个例证暗示一个人可能会刻意砍伐一棵树,为要使它恢复生机。难道这就是神割断约伯的生活,使它回到原形的原因吗?既然地与土(8节)可以用来指下界与土壤,可能是描绘人类埋葬的图像。
11~12. 一个死人比较像是干涸的“湖”(吕译、现中、RSV;和合本、思高:海),多于像枯干的树根。这幅图画比较像是侵蚀的山岭(18~22节),永远不能恢复。六14~21如何使用类似的比喻来形容令人沮丧的希望,这里也照样没有可以在下一季重新灌满水的思想。圣经中复活的盼望不是从繁殖的祭仪或大自然的循环而来的。第12b、
13~17. 这几节经文照射出明亮的光芒,与前后经文黑暗的背景相反。这首诗并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回答所提出的问题(
约伯所有的盼望全都撮要在神必记念他(13节)这个信念上。神的思想点名道姓使人真实存在,并且在持续的存在中记念他们280。作为受造之物,在总体或细节上,约伯没有存在,除非存在于创造他者持续的意愿中。这里没有以不朽为灵魂之本质的、与不能夺去的特性这种教义。对任何一个人而言,活着永远是神的举动与恩赐281。
18~22. 这篇讲论最后的这首诗,又回到阴森的语气。我们已经解释过,它是第13~17节所表达之信心的对立面;然而,许多释经学者却有截然不同的看法。死后复活是太难了,无法指望;人不像是第7~9节的树,比较像是第18~22节的山。
这些对比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因为从表面上看来,一棵树很容易就消灭了;然而,磐石却是神──那不能被攻击者──的一个名字。永存的山岭是圣经最爱用来指神的永远性之象征(创四十九26);对它们的力量略为一瞥,就可以恢复对神的恒久不变性之信靠(诗一二一1~2);但甚至连它们都不是永恒的(十四18)。
19. 水流对于饱受干旱打击的树木是如此有利,却毁坏磐石,神也照样灭绝人的指望;罗利说:“这几乎不可能是复生的盼望”(p.132);但是同一个字在第7节的用法,将这两首诗连结在单一的构图上,赋予它在两个地方有相同的意义。要点不在于人被磨损,而是在于山岭永远不能重建。参十21。
20. 片语“永远”(吕译、现中、RSV;和合本:常常)的安置形成困难282。应该注意董姆的看法,因为他把连接词确认为“移位的”,也就是后置词(p.205),他这么作当然是正确的:“而他就永远去世”。此较创世记十五2与廿五32,证明 hlk,“去”(参前一处吕译)──跟这里所用的一样──是 ha{lak
lamma{wet[,“走向死亡”,也就是“死亡”简洁的婉转说法,参十九10。
21~22. 死亡的可悲之处,在于它的孤寂凄凉。约伯不像临终时的列祖们一样,他们似乎渴望与他们的祖先在一起,约伯却只想到与他的家人隔离,在那里,只有他还有一生关系中的人性。我们不需要诡辩说约伯现在已经没有孩子了。在阴间里,一个人再也不能与他们一起欢欣或悲伤,“他……只为自己悲哀”(思高,RSV)。这里并没有消失灭绝的暗示;如果这种状态就是结局,那就是它最可怖的事了283。
255 约伯记十二2是 K-B 承认具有此一意味的唯一例子,但却为傅瑞所采用。
257 NEB 将这一行移到注脚中,作了完全不同的翻译。和合本:神多将财物送到他们手中;吕译“这种人将自己手所作的当作所崇拜的神”;现中“激怒上帝的人把自己的力量当神明”,参思高。
258 哥笛斯对于约伯记中可能出现的引句已经作了彻底的研究,在 The Book of God and
Man 的第十三章,亦参见他的 Quotations at a Literary Usage in Biblical, Oriental and Rabbinic
Literature', HUCA, XXII, 1949, pp.157-219; reprinted in Robert Gordis,
Poets, Prophets and Sages(1971), pp.104-159。
259 可惜的是, NEB 也把第11~12节 移到新的位置,放在第9与10节之间,这打断了这几节经文的连续性。第10b节是第14~25节之解释所根据的经文。但第12与13节也有密切的关系, NEB 在其中插入第10节而把它给失落了。事实上这些言词的模式相当复杂,而且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如果保留 MT 现在的经文,将会有助于了解它们。这样,第9与13节有进一步的关联,因为神的\b 智慧必须证明与祂的能力一样坚强。
260 在第
261 同一个字在第8节开头与第10节末了的内包性(inclusio),在结构上显出其间的话是第7节的解释。
262 所以,约伯使所有不“知道主是可畏(可怕)的”,却想要“劝人”(林后五11)的神学家丧失了他们的资格。在这里,祁克果的作品是相当适切的,尤其是《恐惧与颤怖》(Fear and Trembling;孟祥森译,敦煌版,民五十七)与《忧惧的概念》(The Concept of Dread;其最后一章的标题为“忧惧作为藉着信心而拯救的经历”,含有这个陈述:“凡正确地学会处在忧惧中的人,就已经学会了最重要的事”);下面这些话是摘自《对“基督教界”之攻击》(Attack upon 'Christendom')中的随笔“要颤怖──因为神在某种意义上是如此非常轻易诓哄的!”('Tremble──for God is
in one sense so infinitely easy to hoax!'),可能是对约伯记十三11所作的一个解释:“祂以这种方式来处置它:凡祂所爱的人,与凡爱祂的人,都必须在这世界上忧惧地受苦,以致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出他们是被神弃绝的;另一方面,欺骗者却作了一个出色的工作,以致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出神是与他们同在,他们自己对这见解也是越来越肯定。”
263 这样绝望地逼使神伸出手来,等于是作他妻子在二9所提议的事。
264 Guillaume(p.93)逐一地除掉反对的理由,“极有确信地”保留修订本的“然而我必等候祂”。
265 加尔文对这节经文的注解是出色的,在现代也有一个少见的同伙(COCR, XXXIII, p.627),只因轻微的斯多亚派色彩弄坏了。
266 (在盼望中)“等候”是要优先考虑的,因为这明显是约伯说他在阴间所要作的事──使用完全相同的字。见十四14,信心的另一个高峰。
267 Ou~il me tue, n~espererai-ie point?
Ouy i~espererai。
268 Psalms I(AB), p.144。
269 CBQ, XVII, 1955, p.24, note 23。
270 Estudios Biblicos, XXII 1963,
p.183。
271 七十士译本支持这一点。NEB 把这一行移到注脚,将经文修整齐了,这是相当不必要的。
272 我们相信普遍被旧约圣经学者相信的这个见解是错误的。相反地,我们相信,对于在死后继续与神同在的个人生命的信仰,是以色列人从一开始就有的特殊信仰的一部分。我们不能在这里证明,但必要之新研究法的某种新观念,可以从 Nicholas J. Tromp. Primitive Conceptions of Death and the Nether World
in the Old Testament(1969)中得到。
273 Thomas Hobbes, Leviathan, Part I,
Chapter 13。
274 见九25的注释;参十三28。
275 受词(希伯来文是我,不是“他”──像在吕译、思高、RSV,以及许多译本中一样,这是它们的损失)突出的位置证明约伯立场的悲伤感,以及他猛烈冲撞的心思。因为他叫喊着要求人倾听(十三章),确信自己能无罪开释;然而,就像这里,他又不相信自己能站起来与神抗衡。所以,他矛盾地请求神注意他,但又求神任凭他!比较“停手吧!”(6,吕译,RSV)与十七19。
276 Rowley(p.127)使人参见诗篇五十一5。
277 在正常的希伯来文中,预料会用否定之有关存在的述词 ~e^n,而不用“不”。
279 NEB 破坏了这首诗,把这一行移到第12节,以致第12b节成了它否定的答案。
280 字根 zkr 某种丰富的观念可以得自 Brevard Childs, Memory and Tradition in Israel(SBT, XXXVII, 1962)与 Willy Schottroff, 'Gedenken' im Alten
Orient und im Alten Testament(WMZANT, XV, 1964)。
281 阴间是不是约伯可以在那里找到避难所,直等神的忿怒过去(这在今生是不可能的)的地方呢?或者是他必须有“一期限”(思高)在那里忍受神忿怒的地方呢?将任何这种观念与旧约圣经中的阴间连在一起,这是令人怀疑的,参 N. J. Tromp, Primitive Conceptions of Death, pp.190-195。从第15节创造的暗示看来,我们提议:神“把祂的鼻子转过去”(希伯来文直译)这个动作是创世记二7的重述:当神再次把生命之气吹向约伯之时(参结\cs15卅七章)。
282 汤玛斯(D. Winton Thomas)在此发现以这片语为最高级来使用的一个例子:与其说它是“不变地”,不如说是“完全地”(JSS, I,1956, p.107)。参 NEB“终于”。
283 鲁益师(C. S. Lewis)着,鲁继曾译,《痛苦的奥秘》(The Problem
of Pain),第八章“地狱”,基督教文艺出版社,1956。
──《丁道尔圣经注释》